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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七节

第一百零七节

  斜靠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,将四肢懒洋洋地舒展,尽可能撑开,然後收回。琼恩重复着这个动作,只觉百无聊赖。

  扎瑞尔一再说凯瑟琳不喜欢她,琼恩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,但亲身感受过这两人见面时的气氛,他现在已经确信无疑。就有限的几次打交道来看,凯瑟琳是那种性格清冷的女子,但并非所谓的冰山美人,她的确不会热情主动,但也不会总是摆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姿态,更多的时候,她其实只是单纯的「淡漠」而已。然而在看见扎瑞尔的时候,她明显流露出了敌意。

  这种敌意让琼恩莫名地感到胆战心惊,但他无计可施。

  所幸,扎瑞尔并没有采取针锋相对的态度,魔姬灿烂地微笑着,主动向凯瑟琳行礼致意,仪态落落大方,无可挑剔。或许是她的温柔友善感染了对方——虽然琼恩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很低——但总而言之,两人并没有大打出手,而是在简单的寒暄之後,便开始进行秘密商谈。

  之所以说是「秘密商谈」,因为琼恩被排除在外,他被凯瑟琳从房间里赶了出来。

  「这两个人到底在聊甚麽呢,」琼恩嘀咕着,「都快二十分钟了吧。」

  他的确很好奇她们在一起会谈论些甚麽,按常理来说,女人之间的话题往往是化妆打扮丶逛街购物丶情感八卦,诸如此类,但这些显然都严重不靠谱。如果要说靠谱点的,那恐怕就是他自己了——毕竟,琼恩是将她们联系起来的关键点。

  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,自己却无法参与其中,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令人不爽。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,又过了一会,脚步声从背後传来,琼恩回头一看,是扎瑞尔。

  「谈完了?」他问。

  「嗯。」

  「都说甚麽了,这麽久?」

  「女人之间的小秘密,」魔姬格格笑着,「暂时不能告诉你。」

  「喂,你觉得这是正确的态度吗?」琼恩半真半假地说,「作为女友,你应该对我坦诚才对吧。」

  「可是姐姐让我不要告诉你啊,」扎瑞尔笑着回答,「姐姐比你大,我自然听她的。」

  「……好吧。」

  扎瑞尔搬出了凯瑟琳,琼恩只能退让。他仍有些不死心,正待旁敲侧击再打听,却听见扎瑞尔说:「不过,姐姐真的是变了呢。」

  「嗯?」

  「没甚麽,只是感叹一下。有些事情,换做以前的她是肯定不会做的吧。」

  「甚麽事情?」

  「哦,解释起来有点麻烦,反正待会你就知道了。」

  扎瑞尔,你这样子真不可爱。

  两人正在说笑,大厅的门突然开了,那位名叫霍文的吸血鬼走进来,「萨马斯特先生让我向你转交一个东西。」他说着,伸出右手,一块菱形蓝水晶静静地被托在掌心,晶莹剔透,流光溢彩。

  琼恩盯着水晶看了片刻,然後将它接了过来。在指尖触摸到它的时候,一团耀眼白光在水晶中闪了一闪,随即熄灭。「东西既然送到,我就先告辞了。」霍文说,微微欠身向扎瑞尔致意,然後离开。

  待吸血鬼的身影消失,琼恩将水晶放在自己刚刚斜靠过的沙发上,等待着。光幕悄无声息地自水晶的每个棱边上延伸出来,弯曲成弧,彼此联结,形成一个庞大的椭圆光茧。几秒钟後,光茧渐渐透明丶虚化,最终消散在空气中,一位美丽的女子出现在面前。

  她静静地平躺着,略带自然卷曲的暗金色长发散在肩上,眼睛紧闭,彷佛正在沉睡之中。一袭浅白色的巫师袍,乾净素朴,没有甚麽花纹装饰,但式样颇为别致,有几分像是风衣,束带扎得很紧,凸显得腰肢格外纤细,臀部曲线圆润饱满。琼恩看着她的脸庞,纯以容貌而论,眼前的这位女子算不上如何绝色,至少没能让他有甚麽心跳惊艳的感觉,但也已经称得上是位美人儿了。虽然和身旁的扎瑞尔比起来,差距颇为明显,但话说回来,能够和地狱魔姬争芳斗艳的凡人,原本也就寥寥无几吧。

  「咦。」

  扎瑞尔似乎发现了甚麽,走上前将沉睡女子的右手袖口卷起,然後一个戴在手腕上的银白色金属环显露出来。琼恩将眼睛调整到奥术视觉,发现这只银色金属环正散发着耀眼的魔法灵光,无数道纤细的透明丝线从中发出来,贴着女子的身体游离蔓延,交错编织,像是一张蛛网般将她紧紧缠住。

  扎瑞尔伸出一根手指,抚摸着金属环的表面,一行花纹般的文字随之浮现出来,琼恩无法辨识其意,只感觉有些像是精灵语的风格。魔姬显然是认识的,她低声复诵了两遍,点了点头,「果然,是米斯兰达尔之罪。」

  琼恩没听过这个名字,「那是甚麽东西?」

  「一件精灵族的上古神器,你们人类通常把它翻译成封魔手环。」

  「封魔手环?」琼恩一怔,「那东西不是早就毁掉了麽。」

  如果将这个世界看做一个巨大的奇幻游戏,那麽巫师毫无疑问是最受青睐的战斗职业,他们联接魔网,沟通本源,从中汲取力量,可以创造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,这是那些战系职业们所无法比拟的。然而,巫师们也存在致命的弱点,从某种意义上说,他们的「力量」是外借而来的,一旦与魔网,与「源」的联结被切断,原本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大巫师们,顿时也就和普通人也没多少区别。

  基於这种原理,某些专门用於克制巫师的物品被创造出来,其中最着名的,就是精灵族的封魔手环。据说是很久之前,一位精灵皇室成员犯下重罪,由於其身份特殊,不能处死,只能幽禁,但其人精通魔法,造诣十分高深,再严密的牢笼监狱对之也形同虚设,最後是由几位精灵大巫师合力,锻造出这副手环,封印了其施法能力。但传说故事的结尾,是这位囚犯彻底堕落,出卖灵魂与邪魔达成交易,借助邪魔的力量摧毁手环,脱困而出,从此不知所终。

  难道是萨马斯特学会精灵法术,依样仿照了一个?

  「不是仿制品,」扎瑞尔否定了琼恩的猜测,「这就是原版那只,虽然附加了点变化。你看到的资料记载有误,或者是文字翻译的问题,它并没有被毁掉,只是落到了地狱中而已。」

  「你这麽肯定?呃,不会吧,」琼恩反应过来,「莫非故事里的那个邪魔就是你?」

  「不是我,是格莱希雅,」扎瑞尔说,她眉头微皱,看起来有些疑惑,「奇怪,它应该在格莱希雅手里才对,为甚麽会在这里出现。」

  「或许是萨马斯特和那位公主殿下做了一笔交易,」琼恩猜测,「这也很正常吧。」

  「格莱希雅才不会和一个巫妖做交易,她一向最厌恶亡灵,」扎瑞尔说,摇了摇头,「算了,回地狱之後我再去问她吧。」

  「唔,这恐怕有难度,我听说她七年前就失踪了。」

  「失踪?」这次魔姬是真的惊讶起来,「怎麽回事?」

  很显然,扎瑞尔对格莱希雅还是比较关心的,可惜琼恩也不知道详情,他虽然去过下层界,但待的时间有些短,还不足以让他了解到这种高层机密——流言蜚语小道消息倒也听说过一些,但他想了想,觉得还是不说为好。扎瑞尔见状,也就不再追问。「不管萨马斯特是怎麽拿到这东西的,」魔姬说,看着封魔手环,「他这次还真是下了大本钱。」

  「哦?」

  「封魔手环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,」扎瑞尔解释,「你看过的资料里应该没有提及,但确实如此,它是消耗品,一共只能使用四次,而且每一次的效力都会比之前减弱。精灵们使用了第一次,格莱希雅拿到手之後,出於好奇也试了一次。所以它应该只剩两次使用机会——甚至有可能只剩最後一次了。」

  「确实代价挺大,」琼恩说,看着沉睡的金发女子,「不过也值得吧,毕竟是巫师之神在凡间的代言人啊。」

  虽然素未谋面,但他对面前女子的身份已经确信无疑:塔拉夏·维若拉,现任传道巫师,阿祖斯的选民。

  萨玛斯特请琼恩出手相助,借助影火搞定泰拉斯奎,以便完成其干掉阿祖斯丶追求魔法女神的终极目标。琼恩向来没有助人为乐的高尚情操,和萨玛斯特也谈不上甚麽交情,如今对方有求於己,自然要乘机敲竹杠。萨玛斯特身为着名大巫师,手上宝物着实不少,无奈琼恩全都看不上,双方的谈判几乎一度陷入僵局。最後琼恩终於提出,他要维若拉。

  (塔拉夏·维若拉,女,二十六岁,未婚,1348DR出生於英娜丽斯城的一个渔民家庭,童年时即展现出惊人的奥术天赋,被推荐进入银月城大学研习魔法,在校期间加入阿祖斯教会,於1370DR被神只看中,指定为现任「传道巫师」,也即是巫师之神选民。其人身材高挑,容貌秀美,金发,性格安静,不喜热闹,平常深居简出,曾在阿格拉隆向欣布学习过一年魔法,两人关系密切。)

  阿祖斯只是个半神,依附於魔法女神麾下,其自身的教会规模很小,影响力也不大,维若拉成为教会领袖的时间很短,又没甚麽着名事迹,无法和凯尔本丶欣布这些老牌选民相比,知名度并不高。有关她的背景资料,琼恩大致就了解这麽多,主要还是听凛说的,但足够了。

  「美丽的女性选民」——知道这一点,其实就已经足够了。

  前日在阴影镇,琼恩路遇欣布,然後扎瑞尔发表了一段长篇大论,大意是说无论从「美学」还是「实用」的角度出发,琼恩都应该积极地去推倒欣布。作为一个严重缺乏艺术细胞的家伙,琼恩对「美学」甚麽的并不感冒,但他是个实用主义者,这点不折不扣,毫无疑问。

  推倒欣布的「实用」意义,在於她是魔法女神的女儿,同时也是选民,琼恩能够借此窃取其神力,强化自身,以便应付越来越紧迫的危机。对於这一点,琼恩倒是全无异议,只是推倒欣布的难度太高,暂时无法付诸实施,但道理反正是相通的,这世界上神只如此众多,神子或者选民又不止一个,只要是女性就行。当然,最好还是要漂亮点的,毕竟这会严重影响心情,否则万一碰到个又老又丑的,硬都硬不起来,那就未免令人无语。从这点来说,塔拉夏·维若拉完全符合要求。

  唯一的问题,传道巫师现在是萨玛斯特的俘虏。琼恩要想上她,除非硬抢,否则就得先徵得老巫妖同意。

  显然,琼恩的要求完全出乎萨玛斯特的意料,他怔了怔,然後摆手,「这不可能,」老巫妖断然拒绝,「她对我另有用途,不能给你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琼恩并不意外,萨玛斯特要击杀巫师之神,其中一个重要步骤就是以维若拉做容器,强制阿祖斯圣者降临其中,也即是说维若拉是他整个计划的关键性道具之一,自然不可能送人——所以琼恩的意思,只是暂借几日而已。

  「暂借几日?」

  「是啊,」琼恩说,「借我玩个十天八天的,等我玩腻了就还给你。」

  「这个麽,倒是可以商量,」萨玛斯特沉吟着,「但十天八天肯定不可能,最多借你半天时间。」

  「半天怎麽够,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早泄麽,」琼恩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巫妖,「像我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做一次也得一天啊。」

  「那就一天吧,顺便说句,我从来不早泄,在床上还是挺持久的,不信你去问艾拉丝卓。」

  「是吗,那人家怎麽把你甩了呢?」

  「……」

  作为举世闻名的情场失意者,想想琼恩身旁总是环绕的那些美人,萨玛斯特叹了口气,决定不再就这个问题做继续探讨。「总之,最多一天,」他说,「这点没得商量。」

  「好吧,一天就一天。」

  琼恩其实也没真打算借个十天八天,他哪有这个时间,只不过是漫天开价而已,既然萨玛斯特如此坚持,也便罢了,见好就收。双方最终议定:只要琼恩帮他搞定泰拉斯奎,就把维若拉小姐租借给他二十四小时,也即是一天一夜。

  现在就是收取报酬的时候了。不过在此之前,似乎还有个小小的技术问题需要搞定。

  「甚麽技术问题?」魔姬好奇地问,「你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勃起了?」

  「……当然不是。」

  作为一位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,琼恩表示自己随时可以提枪上阵,勃起甚麽的,从来就不是问题。真正让他挠头的,是眼前女子的状态。

  维若拉正在沉睡,而且很显然,她是陷入了某种魔法之中,否则早该被惊醒。琼恩仔细观察了半天,结论是自己解不开施加在维若拉身上的禁制。「那个老巫妖是存心捣乱麽,」他怏怏地说,「这样让我怎麽上她?」

  「直接上啊,」扎瑞尔说,「难不成你还想先和她谈谈人生,聊聊理想,说说童年趣事?」

  「唔,那倒也不是。」

  若真是情投意合的爱侣,花前月下,相偎相依,聊聊人生理想之类的话题,琼恩也是挺乐意的,但他既然与眼前的女巫师素昧平生,就不必伪装文艺青年了。问题只在於,「总要先把她弄醒吧,」他说,「否则我会感觉自己在上一个玩偶似的。」

  「为甚麽?」扎瑞尔反问,「搞玩偶有甚麽不好麽?不会挣扎不会反抗,予取予求任你摆布,想用甚麽姿势就用甚麽姿势,想上几次就上几次——你还有甚麽不满意的?」

  「……缺乏美感啊,」琼恩说,「你不是整天说甚麽美学,搞玩偶显然不符合美学吧。」

  「咦?」魔姬表示诧异,「这不是浪漫童话的经典设定麽,哪里不符合美学?」

  甚……甚麽?哪个国家的浪漫童话有这种见鬼的经典设定?

  「很多啊,美女身受诅咒沉睡不醒,男人心怀觊觎乘人之危,最後幸福快乐地搞在一起——童话里都是这麽写的。」

  「你说的是邪魔世界的童话吧,人类世界里可没有这种奇怪的东西。」

  「就是你们人类的童话啊,」扎瑞尔说,「例如甚麽被继母的毒苹果毒死的美丽女尸啊,中了女巫诅咒沉睡百年的老公主啊,都是男主角们的最爱,一见钟情的对象呢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所以说啊,搞女人是色情故事,但如果是搞沉睡不醒的女人,那就是纯真童话——你有幸成为童话的男主角,还在这里犹豫甚麽呢?」

  正所谓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邪魔看问题的角度,和人类就是不一样。被扎瑞尔的歪理邪说堵得哑口无言,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,琼恩也有所习惯了——但反过来说,正因为已经习惯了,所以他很快就回过神来,指出破绽。

  「等一下,就算是王子上睡美人,那也是先吻醒了再上,没有说睡着的时候就搞的。」

  「是这样吗?」

  「就是这样,」琼恩肯定,「所以赶快帮我把她弄醒——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。」

  「好吧。」

  扎瑞尔走到沙发前,伸手抚摸着女巫师的脸颊,「醒来吧,睡美人,」魔姬轻轻呼唤着,声音温柔而低沉,彷佛自极遥远处传来的吟唱,「醒来吧,睡美人。」她重复着。

  在第三次呼唤之後,沉睡中的美人开始有了反应,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,一双大大的眼睛慢慢地睁了开来。大约是沉睡太久的缘故,她的目光一开始有些散乱,但很快就聚焦起来,在琼恩的脸上停留了片刻,然後移向扎瑞尔。「你们是谁?」她用手支撑着,缓缓坐起来,神情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,「这是甚麽地方?」

  琼恩正待回答,魔姬却抢先开口,「下午好,维若拉小姐,我是扎瑞尔,来自阿弗纳斯,」她说,「至於这是甚麽地方,有点难以描述,反正还是在阴影谷之中,算是个中立地带吧。」

  「扎瑞尔?」听到这个名字,传道巫师明显怔了一下,她凝神细看了魔姬片刻,脸上多了几分惊疑不定的神情,「原来是地狱第一大公爵阁下莅临凡间,真是令人意想不到。」

  扎瑞尔於数千年前登上阿弗纳斯领主的宝座,之後一直在下层界活动,在物质界的影响力不强,普通凡人甚至不知道有这麽一号人物。但她终究是地狱九公爵之一,堪与天界诸神相比拟的大人物,维若拉身为传道巫师,一派领袖,自然能够接触到相关资料,能够认出扎瑞尔,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
  「已经是前任了,」扎瑞尔笑着纠正,「那个位置早在三百年前就换人坐了。现在我只是个普通的地狱观光客,来物质界旅游,看看风土人情,顺便度蜜月罢了。」

  一位地狱魔姬——尽管是前任——说自己来物质界只是旅游观光,而不是策划甚麽惊天阴谋,这听起来已经是个十足的冷笑话。然而比起这个,扎瑞尔最後那个「顺便」更让维若拉以为自己出现幻听,「度蜜月?」她下意识地重复。

  「是啊——哦,我忘了介绍,这位是琼恩·兰尼斯特,来自阴魂城的巫师,我过去丶现在和未来的男友,」扎瑞尔笑盈盈地挽着琼恩的胳膊,「厌恶劳动与运动,喜欢美食和美女,尤其你这样的金发美人儿,更是他的最爱。」

  ……你这是甚麽莫名其妙的介绍——而且谁说我最喜欢金发美女了,作为一名心胸宽广的男性,兼容并蓄才是正道,平等博爱是我的宗旨。

  出於礼貌,维若拉自动忽略了魔姬後面那句话,「琼恩·兰尼斯特?」她说,点头示意,「幸会。我知道你,听欣布提起过,说你曾经帮了她一个大忙。」

  「是吗,是不是说我上次在深渊断域镇中智斗萨玛斯特的光荣事迹?」琼恩故作谦虚,「其实也只是运气好而已,不值一提,不值一提。」

  「甚麽智斗萨玛斯特的光荣事迹?」维若拉奇怪,「我从没听她说过。」

  「……那她所谓的帮忙是指甚麽?」

  「她说你帮凛找到了真爱,让她放下一桩心事,所以她很感谢你。」

  「哦,这个啊,我和凛两情相悦,其实谈不上甚麽感谢不感谢的,这麽说也太见外了。」

  「嗯?可是欣布告诉我说凛喜欢的是一位梅菲斯小姐啊,关你甚麽事?」

  「……没甚麽,我自作多情而已。」

  琼恩意兴阑珊地摆摆手,後退半步,表示自己继续做一个旁观者。

  「既然大家都认识,那就更简单了,那麽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吧,」扎瑞尔适时地接过话题,「就像我刚才说的,我和琼恩来阴影谷旅游度蜜月,由於一些意外,被卷进了这场战争中。琼恩和萨马斯特也算是旧识,那只巫妖正好遇到点小麻烦,於是琼恩就顺手帮了他一点忙——你知道的,他一向乐於助人——於是萨马斯特将你借给琼恩一天,作为报酬,事情就是这样。」

  「把我借给他一天作为报酬?」维若拉一怔,「做甚麽?」

  「当然是他想上你啊。」扎瑞尔理所当然地说,「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,还能做甚麽?」

  「上……上我?」女巫师的脸颊顿时泛起晕红,显然魔姬的话对她而言太直露了些,良好的长期训练让她依然能够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,但微微颤抖的肩头仍然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,「你的意思是说,要我和他……做爱?」

  「正确。」

  维若拉沉默了几秒钟,「这是一个玩笑吗?」她问,「还是某种我不明白的暗语?」

  「都不是,就是字面意思。他想上你——或者说,他想和你做爱——就是这样,很简单。」

  「是这样吗?」维若拉看着琼恩,「兰尼斯特先生?」

  琼恩点了点头。

  「原来如此,」女巫师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僵硬,「那你们跟我说这些,目的又是甚麽呢?」

  「主要是让你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处境,避免待会被推倒时做无谓的反抗,大家都省点力气,如果能配合点就更好,」魔姬很耐心地解释,「当然了,如果你偏偏就喜欢被强暴凌辱的感觉,他也不介意满足你的。」

  「真是体贴,兰尼斯特先生,」女巫师讽刺,「所以你对每个打算强暴的对象都是这样彬彬有礼吗?」

  琼恩耸耸肩,「多谢夸奖。」

  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做一件光荣的事情,称之为卑劣也不过分,但既然做了——或者说决定要做,那就不怕人说,这点基本的脸皮厚度,他还是有的。

  「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出乎意料,」女巫师似乎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,仍然试图用言语来动摇对方的意志,「我听过欣布对你的评价……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。」

  「很可惜,我就是这样的人,」琼恩说,「显然欣布女士对我的了解还不够。」

  「她又没和你『深入』交流过,当然了解不够啦。」魔姬格格笑着,插了一句。

  维若拉再次陷入沉默,她面无表情,彷佛是在思考,又像是甚麽都没想,琼恩和扎瑞尔也没有说话,而是静静地等待。大约过了将近五分钟,女巫师再度开口,「你们的目的是甚麽?」

  「目的?」扎瑞尔微微偏了偏头,「我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,他想和你做爱,仅此而已。」

  「我不相信。」

  「那麽你认为我们还有甚麽其他目的呢?」

  女巫师摇头,「我不知道,」她说,「但肯定不会这样简单。」

  「实际上,就我的个人经验,真相通常都是很简单的,」扎瑞尔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诚恳,像是年长者在向後辈传授人生哲理,「复杂繁冗的,往往反而是伪装虚饰。」

  「所以我要相信一位地狱魔姬和一位莎尔选民,此时此地,介入到这种局势之中,就只是为了性……性交……这种无聊的理由?」

  「男欢女爱,很有趣很刺激的,一点都不无聊啊,而且是和你这样的美人儿,」扎瑞尔格格笑着,「相信我,他技术很好的。」

  「虽说我对自己的容貌的确有几分自信,但在『阿弗纳斯的蝶翼女王』面前,哪里称得上甚麽美人儿?」维若拉说,「而且我也有所耳闻,兰尼斯特先生身旁佳丽众多,没理由这样看重我吧。」

  「谦虚是美德,但妄自菲薄就不是了,即便以邪魔的标准做评判,你也有资格跻身上等——而且你还有额外加分因素哦,」魔姬故意停顿了下,然後说出答案,「你还是处女嘛。」

  「她还是处女?」琼恩忍不住问,有些不敢相信。

  「当然,原封未动的纯洁处女哦,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过,」魔姬笑着,用手肘轻轻捅了琼恩,「怎麽样,这下赚到了吧,是不是已经心花怒放?」

  呃,那倒也不至於,不过确实还是挺高兴的。处女情结甚麽的,琼恩不是很重,但多少有点,而且由於之前对此没有心理预期,更有一种幸运中奖的感觉。

  相比起男人的兴奋,女巫师更多的是惊讶,「你……你怎麽知道我是……」

  「一看面相就知道,这是魔鬼的本能天赋嘛。」

  魔鬼为甚麽会有这种奇怪的「本能天赋」?

  「因为作为热爱世界和平的种族,我们其实和独角兽是近亲啊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这个笑话实在太冷,冷到时间彷佛都被冻结了几秒。琼恩和女巫师面面相觑,都不知道该说甚麽好。最後还是扎瑞尔打破了这种短暂的寂静,「那麽,你还有甚麽别的问题吗,维若拉小姐?」

  「最後一个问题,」维若拉看着琼恩,「既然如此,那你还在等甚麽呢?」

  「在等场景布置好。」扎瑞尔说。

  唔?琼恩诧异地看着魔姬,後者将脸贴过来,在他耳边低声说:「姐姐在布置场景。」

  布置场景?这有甚麽好布置的,城堡里这麽多房间,随便找一间不就是了。这又不是在拍爱情动作片——就算是拍爱情动作片,有张床也就够了啊。

  「有张床就够了?你在开甚麽玩笑!」

  对琼恩的想法,扎瑞尔嗤之以鼻,「你这个冒牌货姑且可以不论,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只选民丶教会领袖,还有我这个地狱魔姬友情客串——这样豪华的演员阵容,你就准备这样草草打发了事,太过分了吧?」

  ……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在拍爱情动作片吧?

  「考虑到她的家乡是海港,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坠星海上弄艘战舰,配几个大副二副甚麽的,再安排幽灵船和海盗做对手,弄些骷髅武士甚麽的来渲染气氛,演绎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故事;当然现在是特殊时期,时间紧,预算少,适当从简也可以理解,但敷衍了事是绝对不行的。」

  确定了,她真的是在拍爱情动作片。

  和扎瑞尔相处这几日,琼恩也对这位魔姬的性情有所了解,反正绝对不是循规蹈矩的人,用任性妄为来评价也不过分,料想她当年统治阿弗纳斯的时候,手下们一定是每天被她的各种奇思妙想折腾得欲仙欲死。问题是她刚才说「姐姐在布置场景」,凯瑟琳可不像是会跟着她一起发神经的人啊。

  「你们到底在搞甚麽?」他低声问。

  「不是我,是姐姐,」见琼恩认真,扎瑞尔也不再开玩笑,「她在构建洞天福地。」

  「洞天福地?」

  魔姬的发音有些怪异,但还是足以让琼恩听懂这个词,然而他不明白其中含义,或者说,他不知道在这里是指甚麽,「甚麽是『洞天福地』?」

  「是一种法术,」扎瑞尔说,「伊玛斯卡的那些奇械师们有种古怪的说法:神明居住在山洞之中,其中时间流逝与物质界不同,在神明的山洞里度过一天,有可能相当於在物质界度过一年。奇械师发明了能够在一定空间范围内延缓时间流逝的法术,并根据这个传说命名。」

  听起来挺有趣……等等,你是说,能够延缓时间流逝?

  「嗯,这种法术难度很高的,即便在当年伊玛斯卡全盛时期,也没多少人能够使用。姐姐这次借助『宇』和第五器的力量,算是把它发挥到了极致,创造出来的空间内,时间流逝与外界大概能达到九比一的关系。」

  「也就是说……」

  「也就是说,你原本只能上她一天,现在可以有九天,」扎瑞尔格格笑着,「九天哦,是不是听起来就很兴奋。」

  琼恩点头,「那自然。」

  「我也觉得是,九天时间呢,甚麽体位都可以尝试一遍了吧。」

  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
  「唔,那你是准备用一种体位连做九天?你真是执着和专一的典范啊。」

  我更不是这个意思!

  体位甚麽的,琼恩并不是很在意——当然也不是不在意,真正让他动心的,是从「一天」增加到「九天」所带来的收益增长。

  对於琼恩来说,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,显然是能够从维若拉身上窃取到多少神力。作为一个正牌选民——尽管阿祖斯只是个半神——维若拉所拥有的神力的「量」,绝非琼恩短时间内可以窃取乾净的,只能是能拿多少算多少。打个比方说,他就像是钻进了一个庞大金库的盗贼,面前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,他想把它们搬回家,但时间非常有限——这种时候,突然有人告诉他作案时间可以翻倍,而且是翻九倍,他又岂能不喜出望外。虽说一天也罢,九天也好,同样都是不可能全部搬空,但能多偷一点总是好的。

  此前几次窃取神力,尽管每次数量都不多,却是各有奇效,不知道阿祖斯的神力又有甚麽特异之处。作为巫师之神,他的神力是否是能让自己一步登天,成为顶级的大巫师呢?

  正自幻想,扎瑞尔突然出声说:「姐姐完成法术了。」

  话音未落,背生双翼的金鳞龙蛇带着点点紫光自虚空中飞出,绕着三人游走一圈。下一瞬间,炽烈的光芒在眼前爆发,琼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。当他再度睁开时,发现自己已经位於一处完全陌生的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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